当君白首同归日,是我青山独往时。

【平良】折辛夷(一)


山不是山里有座庙的那个山。

山叫续苇山,继续的续,芦苇的苇。

和很多故事里的某某山一样,续苇山也闹鬼。据说有山民上山打柴时亲眼看见一只九尾的白狐,趴在岩石上舔着锋利的爪子,一双狭长猩红的眼睛勾魂似的看得人毛骨悚然,一眨眼的功夫却又消失无踪。还有路过避雨的书生,走进山里的某座宅院,屋内无人居住却不染灰尘,庭院中央一夜之间忽然生发巨木,参天而立,还开着粉紫粉白的花,又转瞬凋谢。甚至还有人说,续苇续苇,取的就是续尾之意,此山就是因九尾妖狐修行于此而得名。此狐浑身雪白不染杂色,修炼千年而得一尾,九千年方成九尾,是妖物中的妖物,近乎于神。

“你若问这狐妖本事通天,却为何不能得道成仙?且听我细细说来……”道旁卖茶的老头儿慢条斯理饮了口自家淡得和水无甚区别的粗茶,接道,“这妖狐啊,修炼到九千岁时,本有机会成仙。奈何数十年前,此狐一步踏错跑进了这续苇山。当时续苇山中的宅子里所居住的,正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修道之人。修道人嫉恶如仇,哪能容得下这等妖物存活!于是便倾尽全力逼出了这妖狐三千年的修为,凝成拳头大小的一枚妖灵,施法封在了庭院中央的泥土下。妖狐失了部分修为,若是离开续苇山,即刻化作飞尘,前功尽弃,只好以续苇山为巢穴,一边修行,一边找机会解除庭院里的封印,取回那枚妖灵,化作真正的九尾白狐……”

“若真有其事,那封此妖狐三千年修为的道长如今又在何处呢?”座上听热闹的人堆里忽然有人发问。

“这道长与九尾妖狐斗法,虽逼出其三千年修为,却也是元气大伤,便化作守印的生灵,至今仍游荡在这山中。”

“你说的不对。”仍是发问的人。众人回头看去,只见桌边坐了两个面容俊俏的青年,一者朱衣一者素衫,发言的正是那位朱衣昳丽的青年。“我听到的故事,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那你倒是说说,你听的是怎样的啊?”

“是啊是啊,你倒是说说看啊!”

众人虽被打扰了听故事,见又有新的版本可听,倒也不恼,又向这青年围了过去。朱衣青年也不怯场,当下便滔滔不绝地开了腔。

“这白狐九尾,修炼九千年确是事实;这道士呢,却并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物,反倒是更像个爱好风花雪月的浪荡公子。山中的宅院是白狐的住所,庭中并不是什么妖树,而是白狐在漫长无聊的数千年岁月里栽的一枝小树苗……”


陈平无意中踩上张家庭院的石砖时,小树苗已经长成了颇具规模的大树,打着白色的花骨朵,花瓣根部一抹妖丽的紫,还未盛开便异香扑鼻。他一路走一路仰头赞叹——想不到这荒僻无人的深山,竟还有这样雅致的庭院,还有这样闻所未闻的奇花。

“真是柳暗花明又……”

咣。

陈平的话只说到了一半。因为接下来他就仰着头绊上了地面蜿蜒的树根,狠狠向前一栽,撞在了粗糙的树干上,声音响亮,并且在空寂无人的深山里尤其显得响亮。

还蛮清脆。这是陈平捂住脑袋后的第一个念头。

“呵,”身后有人轻轻一声笑,“初进吾门便行此叩拜大礼的,良还是头回见到。公子不必多礼,起来吧。”

今日微雨,正是睡觉的好天气,张良本来好好地懒在廊下打瞌睡,却被搅了好梦,睁眼便看见陈平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。饶是再不爱与人交谈的白狐也实在忍不住出言嘲讽。这实在是太蠢了,蠢得本狐都快不能呼吸了。张良默默翻了个白眼。

于是陈平回头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白衣白裘的张良窝在檐下,庭中老树枝条横斜低垂,花影交错间那双狭长秀丽的眼睛对着他——翻了个白眼。

好极了。陈平丧气地拍拍身上的灰土。深山遇美人,连名字都不知道,可就先跪了一遭。

“在下陈平,方才让主人见笑了,”陈平正了正肩上的行囊,“旅行途经此处,见这花树花期正盛,异香扑鼻,忍不住近前一观,误闯了主人的地方,还请见谅。”

“张良。你闯的是我张家的祖宅。”化作人身的白狐裹了裹衣衫,让自己窝得更舒服了点,“倒是这花——你眼光不错。”

陈平强作憨厚地嘿嘿一笑。

“天色已晚,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。陈家公子,不如在此地暂避吧。

“山雨路滑,莫丢了性命。”


怎么狗血怎么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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